向北離縣中數十公里，有一座靠近潭江的學校，即越華中學，開校時聽聞老者言曾是省屬重點，我不覺。因為在這裡修讀的外公竟然十分抵抗外語教育，甚至一度讓母親放棄入讀大學英語專業。

曾有好幾次對僑校進行的普查行動，有台山博物館發起的、五邑大學發起的…這是一個很好的近代中國地方教育史樣本，無論性別、抑或城鄉，覆蓋面應是不小。鄉中、鄉小，足以形成更為緊密的鄰舍關係群，城市學校則顯得是「不得其所的集中地」（允許我誇張地說）。

僑校在當地人眼中再也正常不過。在華僑眾多的台山，僑資學校幾乎遍地。高三語文課，方老師開口就來：「淑慎女子、溯源電子、女子師範…不要誤解，我唔係女子師範出來嘅」。講到此，方才覺悟，我所在之處就是全縣最有代表性的僑校——台山縣立中學校。時至今日，我仍然喜歡「縣立中學校」此名，而不是近街口的「台山第一中学」。而鄉小或鄉中加深了聯絡的緊密程度，所形成的共同體比城市中的任何一個組織或機構都要存在得更長遠，至少，共同的儀式或節日來臨之際，曾是鄉村學校的鄰里都會回到此處，重溫彼此之聯絡。

這些圖版源於2020年，在我根據僑校普查結果後所做的探訪下進行，我抽選了具有典型裝飾風格特性的僑校，他們都具有跨自然村招生的辦學規模、恢宏的水泥與磚瓦構築、中西風格的明顯折衷、建於歐戰時中國的黃金十年前後。在觀看人造景觀的遺跡時，持攝影機的人喜歡照舊做舊，或是厭倦了城市裡的高樓大廈，希冀營造出一種鄉村懷舊式的視覺奇觀，這就像是一種懷舊政治。巫鴻曾解釋緬懷遺跡的一種驅動力：「宏偉的外型以便顯示昔日的輝煌，但同時也要經歷足夠的殘損以表明輝煌已逝，殘存的痕跡彰顯了歷史不朽的痕跡和不滅輝煌的的永恆，也凸顯了當下的易逝和所有現世榮耀的曇花一現。所以，痕跡能喚起的情感既能是民族的自豪，也可能是憂鬱或傷感，甚至是烏托邦的雄心壯志。」

蕩失的建築隨著文旅產業的興起面臨著不同的遭遇。古蹟的探訪在此面臨著異質性趨勢的衝動已不可避免。古蹟已不再是古蹟，它們成為了工廠，轉變為鄉村生產作坊的儲藏間；抑或是鄉民集中劃定的雞竇；探訪也被私家地方告示所阻礙…建築的後世即管喪失其原設功能，仍能被鄉民畫地為牢，為其所用，這也是築建者最樸實的願望。一例外，讀鄉校的父親，先居於城市，他又何曾不是喪失鄉民身分的一群人。歸返母校尋跡童年時，徬徨，無措。